洞顶泄露的月光映在一身僧衣的老猿身上，一支摇曳的燃烛照亮斑驳壁画上白象、青狮、大鹏为祸人间的画面，山洞外是一片大雪纷飞、枯木乱石的萧瑟景象，襃衣博带的菩萨依旧面容慈祥，周身却已无香火供奉，紫竹林里碑文磨灭，妖风阵阵，一派末法时代之感……这些犹如电影空镜的画面出自开发中的国产3D动作单机游戏《黑神话：悟空》。
8月20日，《黑神话：悟空》发布了13分钟实机演示视频，凭借精美的角色和场景制作、酣畅的动作设计，以及浓烈的重现西游记世界的剧情感，24小时内在B站上的播放量即突破1000万次，在外网平台YouTube上的播放量超过130万次，好评如潮。网友对《黑神话：悟空》的成品表示高度期待，认为其有望成为国内首款对标国际先进制作水准的3A级即高成本、高体量、高质量的单机动作游戏。
强烈的期待往往折射着现实的落差。有人不禁会问，我们拥有在全球范围内规模顶尖的游戏公司，游戏产业也已成为我国文化经济的主要驱动力，那为何还没有自己的3A单机游戏大作？在追赶《最后生还者》《战神》《刺客信条》等国外知名单机游戏的道路上，我们究竟还差些什么？
前路可鉴
“实际上，在1995年至2005年间，国产单机游戏也曾百花齐放，《秦殇》《流星蝴蝶剑》《仙剑奇侠传》等游戏在系统打造、美术设计、操作体验等方面都居于当时的前沿水准。而造成这波开发热潮很快落寞的直接原因，是市场盗版现象的猖獗。”曾制作了《中国网游发展史》系列视频的资深游戏博主“芒果冰OL”告诉本报记者，彼时国内版权环境还比较散乱，网络下载途径也不便捷，加之正版游戏光盘的售价通常为几十元，较之当时的物价水平已不算平价，种种因素导致玩家流量被盗版下载渠道和盗版游戏光盘生产商大幅卷走，正版单机游戏的盈利空间遭到严重挤压。
其后，随着我国版权保护制度的不断完善，游戏产业终于能在盗版的攻击下长出一口气，但单机游戏却又面临着被端游、页游和手游快速抢占市场的新冲击。
在对《黑神话：悟空》的各种谈论中，最常被连带提到的另一个游戏是《斗战神》。《斗战神》是《黑神话：悟空》的主创团队在脱离腾讯前策划制作的一款3D多人在线角色扮演网游，同样是以西游记的世界观为背景，《斗战神》甚至邀请到《悟空传》的作者今何在担任脚本编剧。凭借对标大型单机游戏的制作水准，《斗战神》被视为当时国内最有可能比肩《魔兽世界》的网游大作。但作为网游，《斗战神》的商业模式依赖的是玩家为升级解锁新关卡所投入的持续性消费，一旦新关卡的开发脱节，很容易导致玩家流失，付费水平大幅下滑。事实也如此，《斗战神》为追求精细化制作，每个关卡的制作测试周期都长达3个月，在推出第三章白骨夫人的故事后，《斗战神》的更新速度开始明显落后于玩家的进度，只能依靠单调的社交任务维系玩家，这直接导致《斗战神》的口碑下滑和玩家大量流失，损失严重。
《斗战神》的结果也提醒了游戏市场，要想追求单机游戏级别的制作，巨大的投入背后是更大的风险，这也是自《斗战神》之后，以腾讯为代表的游戏公司大多搁置大型单机游戏开发的主要原因。艾瑞咨询于2019年发布的《中国PC单机游戏行业研究报告》同样显示，近3年来国产优秀单机游戏以独立工作室作品为主，商业大作稀缺，单机游戏市场的资本交易热度整体较低，成本高、变现难以及竞争优势不明显是造成这一境况的主要原因，受到游戏版号审批波动和资本寒冬的影响，资本对于单机游戏的投资也更为谨慎。
来日方长
与国内单机游戏制作端的低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玩家消费端的热情高涨。据相关统计数据，在当前全球最大的正版游戏发行平台steam上，中国区的用户活跃量已跃升首位，自2013年起，steam平台上支持中文的游戏数量年均保持着50%的增长，国内自研的独立单机游戏备受玩家青睐。
《黑神话：悟空》的主创人员招招在知乎上回答为什么要做单机游戏时就提到，从国内玩家的消费意愿和消费能力来看，市场对于单机游戏是有巨大的潜在需求的。招招认为当前我国单机游戏市场的形势就同2008年的影视行业一样，曾经被外部产品占据，但随着人才、技术、消费环境的逐渐成熟，我国影视制作迎来一波巨大的腾飞，开始不断攻克原先无法占据的领域。
“如今手游、端游市场已成为一片红海，游戏大厂的高投入产品也存在很高的失败率，相较于此，单机游戏的投入与回报不可多得地保持着正比关系。”“芒果冰OL”表示，单机游戏能取得多高的商业成就，终究取决于产品端能做到多好。从《黑神话：悟空》实机演示视频就能看出主创团队在开发过程中“锱铢必较”的坚持——从头学习新的游戏引擎，学习移动镜头，学习搭建白盒；为了使角色与场景道具以及非玩家角色的互动更加真实，一步步反推游戏大厂的先进技术方案，仅为了把主角“从地上拔刀放进耳朵”这个不易引人注意的小动作调整到平滑流畅，就花费了3个月时间……
在《黑神话：悟空》主创团队的规划中，3A级单机游戏的制作开发是一个长线投资的过程，每个关卡的制作都需要耗费千万元成本，为此仍需要同步开发能够快速投入市场的手游和端游，以快速回笼资金支持单机游戏的长期消耗。但同时，制作单机游戏时的积累也可以进一步反哺其他游戏产品，拔高制作水准，进而打造出一个质量输出稳定的生产线，全方位提高公司整体开发能力。
“白骨之后，重走西游”是《黑神话：悟空》实机演示视频呈现在最后的话，主创团队不避讳曾经《斗战神》的失意，依旧坚持着热爱；不讳言游戏公司的生存之道，找准定位、顺应时代、用产品说话。在梦想的天真与现实的老练之间，《黑神话：悟空》的主创团队努力摸索出一条“中道”，也希望他们能沿着这条“中道”，顺利取得游戏真经。（本报记者 李杨芳）
（编辑：晏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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