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绘人工智能时代

知识产权治理新图景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原校长、文澜资深教授 吴汉东

　　人工智能技术的迅猛发展，正深刻地改变着人类智力创造活动的方式和样态，给知识产权领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与变革。人工智能发展有两个时间节点：2016年是人工智能发展历程中的一个重要年份，这一年距人工智能概念的提出正好60周年，谷歌公司推出的机器人“阿尔法围棋”战胜韩国围棋高手李世石成为标志性事件，引发全球对人工智能的高度关注与深入思考；2023年，中国人工智能头部企业纷纷对标美国的聊天机器人模型ChatGPT推出百余款大模型产品，形成“百模大战”局面，媒体称之为生成式人工智能的突破之年。近年来，人工智能展现出强大的影响力，人工智能对人类社会的影响是多方面的、深层次的，有些领域可能是颠覆性的。

　　快速发展的人工智能给知识产权领域带来了两大问题：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可主体性问题与人工智能生成物的可赋权性问题。对于可主体性问题，人工智能在文学艺术作品创作和技术方案发明领域的影响日益显著。在文学艺术领域，人工智能已从辅助创作转向合作创作，甚至能像人类艺术家一样进行创作，如作曲、写诗、绘画等，催生出“人机共创”新型创作生态。这也引发了一个关键问题：智能机器人能否被视为作者？当下，一些文学家认为，未来文学艺术领域将是人机共存的世界，这对著作权制度构成严重挑战。若承认人工智能的作者身份，其创作产生的权利、义务及责任归属将变得复杂。实践中，央视频等运用人工智能技术制作出节目《中国神话》这一案例表明，人工智能生成内容已具备产业应用价值，但法律保护路径仍需明晰。

　　在技术发明创造领域，人工智能的发展更为迅猛，正在突破“辅助发明”的边界，预示着未来可能会出现完全由人工智能主导的技术方案。英国的科学家曾列举了人工智能自动生成发明的3种场景：基因编程、人工神经网络和机器人科学家。在这些场景下，人类只需提供语料、设定目标和标准，发明活动则由机器人来完成。这与传统专利制度产生冲突。海量人工智能生成技术方案将给专利审查工作带来巨大压力，且专利审查标准尤其是创造性标准将需要调整。过去以特定领域普通技术人员为参照系的标准，可能需转变为以装备人工智能的普通技术人员为参照。

　　对于人工智能生成物的可版权性与可专利性问题，在著作权领域，由于作品保护强调自然人创作及人格要素，美国和中国对人工智能生成物的版权立场存在差异。美国法院要求人工智能作品创作过程需有人类作者的实质性介入，而中国法院则采取相对开放的态度，认为人类作者在人工智能创作中只要进行了必要干预，该作品可受版权保护。在专利领域，尽管人工智能不能成为发明人，但人类利用人工智能发明的技术方案可申请专利。

　　对于人工智能技术应用带来的挑战，可以从多个方面进行应对。首先，重构知识产权制度的法律价值观念。在人工智能时代，知识产权制度除创新价值外，安全价值亦至关重要。人工智能技术的不确定性和不可控性可能会威胁人类社会秩序与安宁，因此知识产权制度应通过设定作品和专利的排除领域来保障安全。创新价值与安全价值应在知识产权制度中共存，实现从技术可用到可控的转变。其次，调整知识产权制度的法律政策立场。面对人工智能技术挑战，全球法律政策立场存在分歧，一种是法律变革主义，主张推倒现有法律重新构建；另一种是法律保守主义，强调法律稳定性并拒绝承认人工智能参与发明创造及保护其生成物。我认为应采取中间立场，即谨慎的法律变革主义与相对的法律保守主义相结合。不动摇现有知识产权制度基本框架，同时允许知识产权管理机关和裁判机关作出宽容、开放的法律解释，为人工智能技术发展提供法律空间。再次，完善知识产权制度的法律规范原则。传统知识产权法律制度基于主客体二分框架，但人工智能技术发展使主体与客体界限变得模糊，未来法律可能有条件承认机器创作和机器发明的事实，但知识产权制度须坚持人本主义原则，确保人工智能活动服务于人类福祉、安全和秩序。在将人工智能生成物纳入客体范围时，应坚持权利、义务、责任一体化原则。人工智能虽参与创作和发明，但不能成为法律意义上的主体，其权利、义务和责任应由相关自然人或法人承担。

　　面对人工智能引发的制度变革，我们既要保持知识产权激励创新的本质功能，又需构建风险防控的“安全阀”，通过渐进式制度调整，在坚守人本主义底线的同时，为技术创新预留合理空间，最终实现技术理性与制度理性的动态平衡。这需要法律界、科技界和产业界的协同努力，共同绘制人工智能时代的知识产权治理新图景。

　　总之，我们已步入人工智能时代，应对人工智能带来的法律挑战需要科学智慧与制度理性。以知识产权制度为基础，与时俱进、持续创新，才能构建起适应智能社会的完备制度体系，支撑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

人工智能

重构锂电产业生态

珠海冠宇电池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裁 徐延铭

　　如今，人工智能正在重构锂电产业生态，推动产业创新发展。人工智能在锂电产业的应用主要聚焦在4个方面：首先是基础研发，主要基于材料的组合、高通量计算进行材料发现和配方选择，且主要通过锂电池行业与重点院校、研究所合作，或锂电池头部企业开展自主创新探索；其次是智创设计，将人工智能技术引入到锂电池设计领域，识别风险、优化设计；再次是智能制造，对生产流程进行智能化管控，如缺陷检测、预测性维护等；最后是电池的应用，在将电池应用于具体的产品时，结合电池的自身特性和客户的使用习惯，分析电池使用数据，预测电池使用寿命，基于应用场景进行电池智能化管理。

　　在以上4个方面中，锂电池的智创设计是关键环节。传统的产品开发由实验驱动，需要多部门协同分工、制定方案，一般耗时数个月，具有投入大、周期长，且对技术专家依赖程度高的特点。借助人工智能技术，则可以颠覆现行的产品开发流程，例如人工完成一个产品方案设计需耗时2天至5天，利用人工智能可缩短至10秒；针对设计的验证，传统方式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且会耗用大量的资源，而引入人工智能后可实现体系优化、工艺优化和策略优化，特别是以线上模拟的方式进行验证，可大大缩短周期、降低经费。由此可见，人工智能技术的引入，将对我国乃至全球锂电池行业带来巨大变革。

　　珠海冠宇电池股份有限公司（下称珠海冠宇）是一家面向全球市场，以消费电池为主业的锂电池企业，产品面向笔记本电脑、智能手机、新能源汽车、无人机市场等，合作企业包括华为、苹果、谷歌、微软、小米等人工智能领域的积极探索者。在客户需求的推动下，珠海冠宇在人工智能应用如何助力锂电产业创新发展方面进行了大量探索，对人工智能应用于基础研发、设计、智能制造等方面进行了积极创新。在电池应用方面，珠海冠宇与小米公司合作，让小米品牌手机电池寿命在原有基础上延长20%。这种应用将扩大至新能源汽车、笔记本电脑等更多领域。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应用是个性化的，可以根据每个用户的使用习惯、每块电池的健康状况进行特定化、智能化调整。

　　与此同时，人工智能在企业知识产权保护方面的应用也值得关注。现阶段，很多企业已经开始将人工智能应用于专利管理，如进行专利检索，通过人工智能语言处理与跨语言的解析能力，在全球范围内对专利进行理解、分析、处理，大大提高了检索效率。另外，企业在技术创新时需要进行的专利查新，也可以利用人工智能提升效率。

　　未来，人工智能辅助企业进行知识产权精细化管理与创新，可从以下几点发力。一是利用多维专利价值评估体系分析专利价值。这不是单纯地从专利本身去分析，而是从专利的市场价值、法律价值甚至竞争态势来综合分析。借助人工智能大模型可以快速地进行全面评估，从而实现专利资产的分级、分类管理。二是利用行业趋势的智能监测系统，通过专利、学术论文、学术报告、学术会议分析产业竞争发展态势，自动生成技术演进趋势和竞争预警，提前做好专利布局和保护。三是对专利成果转化进行分析，通过人工智能的介入，寻找拥有关键技术专利的企业或机构进行合作，实现专利成果的有效转化。

构建开放治理生态

护航人工智能创新

中兴通讯股份有限公司副总裁 米瑶

　　当前，国际竞争与博弈日益激烈，科技创新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重塑着全球产业格局。特别是过去几年，人工智能技术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在多项能力测试中接近甚至超越人类水平，全球已然进入到人工智能驱动的产业革命。作为信息与通信技术解决方案提供商，中兴通讯股份有限公司（下称中兴通讯）始终坚持自主创新、加速人工智能业务转型，以“AI for All”的理念驱动终端与场景深度融合，构建全栈全场景，通过算力普惠和应用普及，加速千行百业的数智化跃迁。

　　在人工智能领域，中兴通讯的业务布局主要围绕3个方向：一是围绕“连接+算力”建立数字底座，构建人工智能原生的ICT（信息与通信技术）基础设施解决方案。在连接侧，公司引领5G-A、6G及光网络技术创新，融合异构算力与大模型技术，重塑网络能力；在算力侧，公司推出系列化智算、通算服务器，配套能源等解决方案，满足不同场景的智算基础设施建设需求，推出支持DeepSeek等多种模型的训推一体机，帮助客户高效落地人工智能应用。

　　二是赋能人工智能应用普及，助力行业数智化转型提速。中兴通讯自研星云系列大模型，其中星云研发大模型有效带动公司研发效率提升；通信大模型在反诈、新通话、体验保障等场景落地应用，加速自智网络进阶，积极拓展汽车、钢铁、水利、城市生命线等领域模型及应用。

　　三是推动人工智能端侧应用，强化人工智能手机和人工智能家庭布局。面向消费者场景，中兴通讯通过人工智能技术重塑智能终端的交互体验与生态价值，实现人工智能普惠。面向个人用户，中兴通讯推出了手机、可穿戴设备等全系列人工智能终端，以人工智能手机为入口，打造以人工智能语音为主的全新交互体验；面向家庭用户，中兴通讯旨在推动家庭智能化升级，提供人工智能家庭网络、算力、智能屏及机器人在内的人工智能家庭“四大件”，让可信任的人工智能服务每个家庭成员。

　　未来，中兴通讯将把“连接+算力”作为长期战略主航道，为全球客户提供从算力、网络、能力、智力到应用的全栈全场景智算解决方案。

　　如今，人工智能技术正呈现多维度融合创新与加速规模化落地的趋势。除了数量的爆发式增长，这类发明不再局限于人类过去的发明模式，而是通过大模型对海量数据的深度学习，以创新突破人类认知边界。由此，我们还需要面对人工智能所带来的知识产权治理新挑战，包括全场景应用模糊了权利边界，跨技术融合瓦解了传统确权规则，技术边界模糊导致侵权认定困难，全球化侵权与属地管辖之间发生冲突等。

　　面对这些挑战，知识产权制度的创新和实践正回应着技术变革的深层需求。我国知识产权制度虽相比全球主要发达国家较为“年轻”，但我国的人工智能技术发展及保护走在了世界前沿。为做好人工智能领域的知识产权保护，国家知识产权局修订了《专利审查指南》，发布了《人工智能相关发明专利申请指引（试行）》，及时回应了社会普遍关注的人工智能领域热点问题，还出台数据知识产权保护规则，开展数据知识产权试点工作，助力产业数字化转型升级。

　　作为企业，中兴通讯始终秉持技术向善的理念，以自身在人工智能领域的深度实践为基础，在知识产权治理方向上向业界提出以下几点倡议。第一，以治理体系护航创新。针对人工智能的治理体系，应成为技术发展的助推器。近年来，中兴通讯在智算领域推行的开放解耦实践，通过架构开放促进生态繁荣，只有当治理真正服务于技术繁荣，才能更好地释放创新动能。第二，推动底层技术标准化。2024年工业和信息化部等四部门印发《国家人工智能产业综合标准化体系建设指南（2024版）》，对人工智能标准化工作进行系统谋划，加快构建满足人工智能产业高质量发展和高水平赋能需求的标准体系。相关政策的出台对于人工智能企业具有重要价值，标准化能够为人工智能发展提供可落地的操作框架，降低跨系统协作的制度性成本，相信人工智能底层技术的标准化，将大大提升技术发展及治理效率。第三，构建开放的治理生态。在人工智能技术的不断发展中，人工智能向善已成为全球共同追求的目标。构建开放的治理生态，包括探讨数据共享机制、开源与专利的协同，建立多方协同机制与全球规则等，通过构建透明、包容、可持续的人工智能开放治理生态，技术向善与知识共享的双赢将最终实现。

　　当人工智能不断刷新人类认知，人类的治理范式理应服务和助推创新的发展。业界应携手共同构建开放包容、平衡普惠的智能时代治理新范式，赋能千行百业的数智化转型需求，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注入源源不断的动能，共筑人工智能时代的美好未来。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

（编辑：刘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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